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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殘章/phire~b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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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請同學們翻到課本第37頁,根據剛才所學的知識做一下上面的第三個小題,稍後我會請一位同學給大家講解。」

馬上就要放學了。

從周圍的同學剛才交頭接耳的小動作中就可以看出,大家的心思早就從學習溜到了放學後該怎麼玩上。

一聽見老師待會要叫人起來回答問題,大家就又只好暫時把玩的心思收回來,像模像樣地低頭動起筆來。

不過趁着老師剛才講解知識點的工夫,我就在課本上做了些草草的演算,三下五除二地把上面的題目的答案都寫了出來,到了現在真正該做題的時候卻閒了下來。

要是閱讀理解也能像物理這麼簡單就好了,上那種課再怎麼把精力集中在那些深奧的文句上也很難領會作者的所思所想,整節課上不了多久就會讓我頭昏腦脹的,幾乎很少能像現在這樣有發呆的機會。

偷偷看一眼窗外,成片的烏雲雖然略顯厚重,卻並沒有遮蔽整片天空。零星的藍色斑塊在其中的縫隙裏掙扎着,仿佛稍有鬆懈就會被周圍的雲層吞沒。

看來今天也沒法去看望晶小姐了呢。雖然現在還沒下雨,但在那樣的天空下賭運氣不帶傘外出的下場往往都是被淋成落湯雞。

「已經有不少同學抬起頭來了,大家應該都做得差不多了吧?有沒有同學願意和大家講一下這道題?」

此時的我只想繼續看着窗外的天空,觀察有沒有要放晴的跡象,並不想被接下來的點名打斷。

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只要拜託自己的右眼就好。

拜託那隻雖然被眼罩遮住,卻能看到妖怪和指引之影的右眼。

【所以……怎麼才能不被老師叫到呢?】

產生這個想法的同時,我右手的陰影浮現在了右眼漆黑的視野當中。

根據以往的經驗,在這種情況下出現手臂的陰影,意味着只要舉起那隻手,若無其事地和其他舉手想要回答問題的同學混在一起,就不會被老師叫到。

於是我在老師話音剛落時和周圍的幾位同學一起舉起了手。

這道題應該不算難,無論從我演算時的感覺還是舉手的同學的數量來看都是如此。

就算真的要講,應該也不會費多大力氣,但我還是完全沒有要站起來講的打算,甚至都覺得沒有再看一眼題目,提前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講的必要。

反正只要老師把別的同學叫起來,我就能放心地繼續觀察窗外了。

不過只是這麼舉手好像還不夠意思,要不然再看向老師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吧?也許還能給老師留下一種我知識點掌握得特別紮實的印象,這樣一來他以後就更不容易叫到我了。

但正當我抬起頭來為自己的計劃沾沾自喜時,我突然看到老師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怎麼……這次右眼的指示不是這個意思嗎?

之前出現這樣的指示我都是這麼做的呀,不應該吧?還能是我看錯了什麼嗎?

這下糟了。

虧我剛才那麼相信自己,連題目都沒有再看一眼,現在腦中驚得只剩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剛才是怎麼演算的了。

那……趁現在再低頭看一眼課本呢?

不行,身體已經做出了剛才我預想的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現在亂動會露餡的吧?

我的大腿甚至已經準備好離開椅子而開始用力了。

沒想到我會讓自己陷入如此尷尬的局面。

沒辦法……不過哪怕待會趁剛站起來的那幾秒趕緊再瞄一眼課本也行

「這節課願意積極回答問題的同學總是那麼幾個啊,這次就叫個沒舉手的同學吧。田中同學,就請你來給大家講一下這道題吧。」

誒?

老師剛才看向的原來是坐在我後桌的田中嗎?

我愣愣地和其他同學一起放下了手,緊張到發麻的大腿此時也放鬆下來,癱落回椅子上。

所以……這次只要相信自己的右眼就好了啊。

不過這也算是總依賴右眼的壞處之一吧。由於有時我會無法準確地解讀右眼的指引,導致我有些情況並沒有已經百分百完成指引要求的自信。

雖然這回沒被老師叫到,但剛才那驚險的一幕也打消了我觀察天空的興致。

唉,反正和前幾天一樣,多半是要下雨的吧。

「答、答案是……7米每秒。」

這是田中同學起身後,默默靜立了好一會後給出的答案。

周圍的許多同學立刻投以否定的聲音。

低頭看了一眼我在課本上留下的演算,雖然田中的答案和我只差一點,但代入回題目的條件顯然是不成立的。

田中不是挺厲害的嗎?平時總愛跟別人大談些科學的話題,什麼火山休眠,日食月食,一聊起來恨不得能談到讓大家都睡過去。關心這些方面的知識的話應該也會擅長學物理才對。

還是説,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呢。

「錯了也沒關係,可以和大家講講你的解題過程嗎

此時,準時響起的下課鈴打斷了老師的講話,有幾個急性子的同學直接開始收執起了課本和文具。

「請坐吧,這道題我們明天再講。也請同學們為下週的期中考試提前安排好複習計劃,下課吧。」

物理課就是好啊。最近的知識學起來沒什麼難以理解的地方,老師也不會拖堂。以這種課來結束一天的校園生活,放學以後心情總能舒暢許多。

至於下週的期中考試,我和往常一樣除理科以外的科目都沒什麼自信。

之前似乎聽高年級的學長説過,期中和期末考試都是會公佈排名的。這樣的話,我想讓自己的排名沒那麼難看就只能靠這幾門理科了。

排名太靠前的話也許會在同學之間變得過於引人注目吧。即使有名列前茅的實力,我也不太想變成那種引人注目的樣子,不然總感覺會惹上什麼意想不到的麻煩。

只要我發揮自己的正常水平的話,應該不至於會變成那樣,所以到時候放平心態面對就好。

不管那麼多了,先收拾東西吧。

不過身後的田中同學看起來好像還是有些在意剛才的事情。周圍的許多同學都已經收拾好物品陸續離開教室了,他卻坐在座位上無動於衷,只是呆呆地看着翻開的課本。

我和田中的關係並不是特別好。雖然他在和別的同學談那些科學話題時總能看到他神色中洋溢的熱情,我在和他單獨交流時卻不知為何多少會感到一些冷漠。

他現在應該只是在苦惱自己沒能做出那道題吧?也許我該幫他一下?

能多少緩和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是最好的,畢竟我不想和任何人一直保持尷尬的關係,因為這樣也時常會給我帶來麻煩。

雖然這麼做的結果未必是好的,但既然機會都擺在眼前了

「田中同學,要我幫你講解一下這道題嗎?其實你看一下這裏給出的條件

「要你管?」

結果我得到的回答,是句口氣激烈到快要噴出口水來的反問。

其實我完全沒有想到,我連話都沒講完就會得到這樣不耐煩的回答。

此時他冷冰冰的眼神,我看一眼就明白,接下來繼續對話是沒有意義的。

我還是繼續收拾東西吧。

雖然我完全不知道他剛才那種態度是在針對我,還是只是因為剛才被老師叫到卻沒能好好表現,但現在還是讓他自己冷靜一下比較好。

儘管沒什麼確切的證據,不過此時我還是更加確信,他平時就是故意那樣對我的。

至於原因,恐怕還是我戴着眼罩的這副怪異模樣吧。

看來即使是上了初中,也並不是所有同學都會對像我這樣的人保持友好的態度。

也許今後為了避免被田中找麻煩,只能和他一直保持距離了吧。

但一想到這種人就坐在我的後桌,而直到下次老師安排換位之前,我的後背都每天不得不承受他眼神裏散發出的寒氣,我就會開始擔心自己這段時間裏還能不能好好上課。

我甚至還有些後悔自己幹嘛剛才自找沒趣去跟他説話,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人還是躲得遠遠的比較好。

就這樣吧,該下樓了。

~

來到教學樓正門的屋檐下時,果然毫不意外地下起雨來了。

雖然並沒有下到立刻就能把人澆成落湯雞的程度,忘帶傘和雨衣的同學要是想就這麼冒雨回家的話還是要做上一番心理準備的。

當然,對在這種多雨的氣候中生活的人們來説,忘帶雨具反倒是稀罕事。我也不例外,不管是上學還是出門做別的什麼事,只要這天不是艷陽高照,我一般都會帶把傘在身上。

可即使如此,我還並不想就這麼回家。

現在正是剛放學,出校的同學最多的時候。看着面前這密密麻麻的人影,我實在不想就這麼加入其中。混入這樣擁擠的人群中時,我總會不自覺地擔心身後會不會有人不小心滑倒,然後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撞倒面前包括我在內的一大片人,心裏毫無安全感可言。

要不是剛才被田中那樣冷漠地對待,不想在跟他待在一起,我本來是可以在教室多等一等再出來的。能像平時那樣等到出校的人沒那麼密集的時候再走就再好不過了。

算了,就先這麼站在屋檐的邊緣下不會妨礙人群的地方等着,看着雨點拍打地磚濺起的水花打發一下時間也好,反正就算在教室裏等着,那點時間也寫不了多少作業,同樣沒什麼正事可做。

不過

「哎,那邊那個同學!對,就是你,撐黃色雨傘的那個,過來一下!」

一聽到這裝腔作勢的動靜,我就立刻感覺不妙。

循着聲音望去,一看到那環繞着中間的「荒島」生長的頭髮,再看他那只比身後跟着的兩個同學高出那麼一點點的個頭,不必多想就能認出,是那個臭名昭著的教導主任。

看到他身後那兩個同學胳膊上印着「風紀」字樣的袖標,就能知道他肯定又沒在幹什麼好事。

放學時藏在教學樓前的樹木旁,躲在那裏暗中觀察同學們違反校規的行為,逮住人就會當眾批評,這個教導主任就愛隔三岔五做這種自以為能夠整肅校風、彰顯自己威嚴的事情。

雖然聽説他只是臨時從外地調來這裏工作的,目的好像是交換教學經驗什麼的,但他的種種行徑都和這所學校的氛圍格格不入,別説同學,就連一些老師上課時都偶爾會和我們發關於他的牢騷。

順帶一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同學們私底下都逐漸開始用「荒島」來稱呼他了。這個外號是他的髮型和姓氏結合而成的產物,也許是因為大家一聽就能立即知道是在指誰,又方便又滑稽,所以才會流傳開來。

才頭一個學期就碰上這種人物,真是不走運,只希望他能被早點調走。

稍後,那個撐着黃色雨傘的同學從出校的人群中走出,來到荒島的面前。荒島把手伸到他書包側面的網兜裏,掏出了什麼東西,然後高高將其舉起,展示在眾人面前。

「校規裏面明確規定,不允許咱們同學攜帶零食進校園,上週的廣播也着重強調過這一點,但我今天還是發現有好幾名同學明知故犯,看來咱們同學都不是很重視啊?來,幾年級幾班的,叫什麼名字?風紀過來記一下,算到這週的班級量化考核裏面。」

零食?荒島這是大老遠就看到有同學在書包的網兜裏塞了零食嗎?

沒想到這麼一把年紀的人眼睛還這麼好使……也許要避免被他找茬,以後還是適時躲在人群裏會比較好?

可我還是沒法適應跟着擁擠的人群走路的感覺。

唉,無論怎麼選擇都要做出一些犧牲嗎,真是麻煩。

但進一步想,此時讓我陷入這種兩難境地的原因,果然還是在於荒島這個為了抓教育而不擇手段的傢伙。

要是他沒被調到這所學校來就好了。

【至少,我現在不想再看到他在我面前繼續晃悠。】

馬上,我右眼漆黑的視野中再次出現了什麼東西的影子。那影子並不大,似乎不好靠它的輪廓分辨出是什麼事物。

不過這應該説明,現在是有辦法讓荒島離開這裏的吧?那我可得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了,不能讓我今天的心情接二連三地被人糟蹋。

影子小,按照以往的經驗,很可能意味着指引之物位於遠處,因而也往往難以尋找。

説起來,好像從剛才起天空中就傳來陣陣異響。

難道説……指引之物在天上?

抬頭一看,一架飛機的身影在未被烏雲完全遮蔽的天空中若隱若現,右眼的影子也隨之移動。

也就是説,指引之物是飛機嗎……

這次遇到的又是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指引呢。就憑我的本事,無論如何也沒法對那麼遙不可及的東西動手腳吧?

看來這次右眼的能力是真的靠不住了,還是就這麼站在這裏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別去吸引荒島的注意比較好吧。

可我還是好不甘心啊,不想就這麼聽着荒島的訓話敗壞自己的心情,肯定是有什麼可行的辦法能讓他走開的才對。

那個同學看樣子是不想就這麼被扣分,剛才幹脆直接就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此時荒島卻還在不依不饒地要他報出姓名和班級。這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周圍張望,似乎是想要得到周圍同學的幫助。

然而大家都明白荒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見到他出現在半道上自然是躲得遠遠的,原本直直流向學校大門的人群愣是被他的氣場擠出個彎來,好像荒島對同學們天生就有一種斥力一樣。這種情況恐怕不會有人願意幫忙吧。

但就在下一刻,那個同學四處求助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

為什麼偏偏會往我這邊看啊……就算這樣看我,我也想不出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點子啊,要是貿然行動搞不好還會和他一同遭到荒島的説教。

好麻煩……讓我平靜地度過今天的放學時光就這麼難嗎。

我只好假裝沒有注意到那個同學的視線,有些無奈地仰起頭來,望向陰沉的天空中那架尚未飛遠的飛機。

嗯?是不是可以……

我突發奇想,迅速高舉右臂,將手指指向那架飛機,然後睜大雙眼,以一副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物的表情回應那個同學的眼神求助。

他似乎立刻理解了什麼,轉頭望向荒島身後的天空,然後如同受到驚嚇般突然深吸一口氣,左手丟掉雨傘轉而掩住自己的嘴,右手朝視線的方向指去。

荒島看着他那副反應愣了一下,暫時歇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回頭檢查身後的異狀。就連旁邊的兩個風紀委員也意識到不對勁,跟着扭頭張望起來。

趁三人都被轉移了注意力的這個瞬間,那個同學馬上收起了自己剛才那套出神入化的佯裝動作,毫不拖沓地抓起自己的雨傘,頭也不回地鑽回出校的人群當中逃跑了。

「給我回來!讓你走了嗎?不服從老師管理的話是要

咚。

荒島意識到上當之後想要立刻去追,結果剛跑出兩步,腳就打起了滑,屁股着了地,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頂黃色的雨傘在人群的縫隙中自如穿梭,最後衝出校門並消失在遠處。

眼前剛剛發生的那一幕讓我愣住了好一會兒。

「主任,其實我該早點提醒您,雨天穿這種鞋在外面活動是很危險的,您應該換雙鞋底紋路深一點的……」

回過神來時,荒島已經被兩名風紀委員一左一右架起胳膊攙扶着走遠了,他嘴裏好像還在罵罵咧咧地嚷着什麼,但他漸遠的聲音已經被雨聲蓋過,聽不清了。

我……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了?

雖然我確實想讓荒島在我面前消失,但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實現,剛才那個小小的舉動竟然還讓他摔了一跤。不知道他那把老骨頭有沒有他的眼神那樣好使,受不受得起這樣的衝擊。

搞不好別説今天,接下來的好幾天都有可能見不着他了。

只是用一下能力竟然還有可能會傷害到別人,這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也許以後還是再慎重些比較好?

不能輕易使用能力的理由又多了一個嗎……

不過仔細想想,平時即使是一些並非按照能力的指示而做出的舉動,也有可能會無意造成傷害到別人的結果。這種情況無論用不用能力都沒辦法避免的話,用能力是不是就並不用過於顧慮這一點呢。

還是別想太多了,我只是想平靜地度過這段放學的時光而已。

再看看現在的人群密度,雖然比起剛才稀疏了一些,但要到稀疏到能夠讓我放心出校的程度大概再得等個幾分鐘,在此之前還是繼續原地打發一下時間好了。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過一會兒再有人來打擾我。

要不要用能力看一下怎麼才能不被麻煩的人打擾呢。

這點小事的指引的話應該不至於傷害別人吧?要是這也能讓周圍的什麼人倒霉,我以後可能就真的要謹慎一點了。

但願不會吧……

【我今天不想再被麻煩的人打擾了。】

……

呼。

環視了一週,看樣子並沒有出現指引之物的影子。

心裏集中精力想着要實現的事,右眼卻沒有出現影子,這也就意味着即使不特意做什麼事,之後也並不會有麻煩的人來打擾我,可以放心度過今天剩餘的時光了。

大概也暫時不用糾結能力會不會傷害別人的問題了。

接下來只要放鬆欣賞面前的雨景就好

「喲!宮本同學。」

這樣的場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同樣的雨天,同樣的放學時間,同樣在教學樓的屋檐下,還有聽到同樣的聲音。

又是她。

「嗯?是你啊……千宵同學。」

~

千宵せんよい由綺ゆき,和我同年級不同班的女生。

要説她算不算是麻煩的人,還真不太好確定,不過此時我並不怎麼想見到她。

原因説來話長。

我們初次見面的場景,和現在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差別。

而且無論是在當時還是現在,我都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欣賞雨景消磨時光,並不想被別人打擾。

我本來就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更何況要面對的還是個異性,所以當時我只想讓她走開,但無論我怎麼努力在心裏想這件事,右眼都沒有出現影子。

就像剛才那樣,我本以為這表示即使我不特意做什麼事,千宵同學也會自己離開,結果她卻陪我在回家的途中聊了一路。

不過這也並沒有讓我覺得有多開心,我的聊天水平還是一如既往地差勁,總是聊着聊着就不知道話該怎麼接下去了,幾度想要乾脆保持沉默。但她完全沒有表現出介意的樣子,在我陷入尷尬時總能換個話題接着聊。

當然,這並不重要。

讓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我的能力為什麼對她不起作用。

似乎無論如何,只要我心裏想的事和她產生聯繫,我的右眼就無法看到任何指引。

從那時起,千宵同學就成為了我心中謎一樣的存在。

而且她身上謎團的眉目並沒有隨着我們的相處而變得清晰,反倒在這過程中還增添了不少新的疑雲。

雖然千宵同學看起來很好説話的樣子,也很樂意和我交流,但我還是會因為敬畏她的神祕之處而不太敢和她敞開心扉對話。

「怎麼啦,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沒怎麼,只是和平時一樣想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再回家而已。」

我依然一心只想欣賞雨景,沒什麼回話的心情,所以隨意地答覆了一下。

「哎?可是

千宵同學好像對我的答覆並不滿足,湊近我的耳朵繼續悄悄説道,

「你用右眼乾壞事了吧?」

「才……才沒有!你可別亂説。」

我心裏突然一緊張,把頭一撇,做出如此辯解。

「好啦好啦,開個玩笑而已。」

千宵同學果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別看她現在掩着嘴笑嘻嘻的樣子,其中其實透露着洞穿一切的狡黠。

之前她説很在意我的右眼發生了什麼,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我最終還是沒能保守住其中的祕密。

儘管她在得知這一切之後也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表現出看待異類的樣子,而且還欣然接受了這在常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實,但現在想想,把這些全都吿訴她好像也並不是什麼特別正確的選擇。

她知道了我的祕密,我卻還是對她身上的謎團一無所知,總覺得這樣很不公平。

即使問她類似於「為什麼我的能力對你不起作用」的問題,她也只會歪起腦袋,表現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不過就算她真的不知道也沒辦法,畢竟這份能力是出現在我身上的,連我都搞不明白的話就更不用指望其他人能清楚其中的緣由了。

「最近這幾天的天氣也真是,遲遲不放晴呢。」

千宵同學看起來並沒有要立即出校的意思,站在旁邊和我一起欣賞起了雨景。

不出所料,我的能力和往常一樣還是對她不起作用,不然她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該像我心裏剛才想的那樣離開這裏了。

又要聊天了嗎……

「是啊……」

果然我還是想不出用什麼來接話。

這才剛見面我就開始盼望這尷尬的對話早點結束了,真為我自己這可憐的社交能力感到悲哀啊。

「你説,為什麼我們生活的地方這麼愛下雨呢?」

「多雨的氣候嗎……地理課上教過的吧?我們這裏是季風區,季風會帶來濕潤的空氣,再加上這週圍山脈的阻擋,水汽一上升就容易形成降水。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這樣。」

好在我地理課多少也聽得下去,遇到這種話題才有東西可説。

不過聊天也不能只説課堂上學到了什麼吧……要是被當寫好的書呆子怎麼辦。

「課上講是這麼講,但你有沒有想過其他的原因,比如説……有妖怪在操縱天氣之類的?」

「妖怪?這我還真沒想過……」

千宵同學自稱自己也是看得見妖怪的,而且是兩邊的眼睛都看得到,不像我一樣只有右眼可以。

話雖如此,我還並沒有親眼見證過這一點,所以不免會有些懷疑。

能看見妖怪,從而能夠對它們的舉動做出反應,這在常人眼裏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像我這樣能看見妖怪的人往往很容易會受到排擠才對。

但千宵同學的性格,給人一種應該會交到不少朋友的感覺,和我這種陰暗的性格相去甚遠,不像是能夠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下培養出來的。

「所以,你願意用你的右眼幫我個忙嗎?我們一起找出那個愛把天氣搞糟的搗蛋鬼,讓它把晴天還給這座城市。」

「誒?你怎麼就確定這天氣一定是妖怪幹的好事?而且主動去找妖怪什麼的……」

她肯定還是對我撒謊了吧。

如果是親眼見過妖怪並且被它們找過麻煩的人,肯定是不會説出什麼要主動去尋找妖怪這樣的傻話的。

像晶小姐那樣的好妖怪雖然也是存在的,但我敢説只要是能看得見妖怪的人,除非運氣好到離譜,否則是不可能一直碰不上壞妖怪的。

「雖然是不是妖怪干的我確實不知道,不過要是真的有妖怪在操縱天氣,用你的能力肯定很輕鬆就能知道了吧?而且有我在呢,你怕什麼?」

「你?要是被妖怪盯上了,你能做什麼?」

「嗯……我跑得快,所以到時候可以拉着你一起逃跑?」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可不想跟妖怪玩賽跑。

不過既然這座城市的氣候可以用科學來解釋,我想應該不太可能真的會有妖怪在操縱天氣。

不存在那樣的妖怪的話,要不就稍微用一下能力意思意思得了,然後跟她解釋一下並沒有看到指引就好。

「好吧,那我就試着找找看。」

【我想知道可以帶來晴天的妖怪在哪裏。】

我背靠牆壁,閉上雙眼,在千宵同學的面前做出一副冥思的樣子,顯得自己好像在特別認真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一樣。

雖然平時用起來並不需要這麼費力,但要是還沒過多久就把沒看到指引的結果吿訴她,感覺她很可能會覺得我只是在敷衍了事。

和預想的一樣,即使再怎麼在心裏想這件事,指引也沒有出現。

是時候把結果吿訴她了

「唔!」

我用手捂了住突然感到一陣刺痛的右眼。

啊……太久沒再體會到這種感覺,我都差點忘了這回事了。

如果心裏一直在想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光看不到任何指引,右眼還會疼個不停。

得趕緊停下來

「沒事吧,宮本同學?」

千宵同學輕撫着我的後背,彎下腰有些擔心地看着我。

「沒……沒事。能力確實已經發動了,不過我會這樣,説明並不存在那樣的妖怪……誒?」

收起剛才內心所想的事,刺痛感就逐漸消失了,但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這次我右眼漆黑的視野中好像出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不過比起平時看到的那種厚實的影子,這次看到的更像是一層薄霧,有一種説不清的朦朧感。

難道説……操縱天氣的妖怪真的存在?

「宮本同學,聽得到嗎?」

千宵同學的手在我的左眼前上下來回甩動着。

啊,我這是走神了嗎,晃晃腦袋清醒清醒。

「你這是怎麼啦?不舒服的話要不要我陪你跑一趟醫務室啊?」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你剛才眼睛剛疼完就愣在那裏了,真是嚇我一跳呢。不過你真的什麼都沒看見嗎?」

此時,我右眼中的薄霧已逐漸凝聚成了一小片長方形的陰影。

用左眼仔細一看,似乎這次的指引是校門外的一塊指向右側道路的路標。

不會真的指向了妖怪的所在地吧。

「其實不知怎麼回事,這次還是看到指引了……」

「那我們去找找看吧?反正時間還早,而且你看,放學離校的同學們現在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吧?」

朝周圍一看,出校的人群確實已經變得稀疏許多了,現在完全可以放心走在其中。

但去找妖怪,怎麼想都是在自找麻煩,還是別算上我比較好。

「不了,我還是回家寫作業

「宮本同學也和我一樣想見到晴天,對不對?」

晴天……

如果能迎來晴天,就能去見晶小姐了。

陰雨天已經快要持續一週了,這麼久沒能去看望她,不知道她會不會覺得無聊呢。

千宵同學的問題可真是直擊要害啊……根本沒法否定。

「這倒確實,可是

我還是比較擔心主動去找妖怪這樣的舉動會不會有些莽撞。

我本想面向她,把這些想法吿訴她,卻在轉頭時偶然看到了她滿心期待地仰望天空的樣子。

千宵同學也和我一樣,有着盼望晴日的理由吧。

不管是沒有了風雨的阻礙,可以自由地去找想見的人也好,還是想看看這座城市脱離陰雲籠罩的面貌也好,又或者只是自己想要得到珍貴的陽光滋潤也好。

只是在這種有些極端的氣候下滿足一個女孩子的小小心願,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要不然……我還是別再找接口推脱了吧?

而且既然是能帶來晴天的妖怪,擁有這麼美好的能力的話,應該脾氣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那我們走吧?對了,剛才為了這事還害你弄疼了眼睛,真是不好意思呀,待會兒我請你吃雪糕。」

「那……我要吃貴的。」

「沒問題,用雪糕換晴天,這麼划算的交易來多少次我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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